English

神秘的“德龄公主”

2000-07-13 来源:光明日报 陈礼荣 我有话说

凭一本英文读物石破天惊

20世纪二三十年代,在上海的社交场合,有一位被人称之为“德龄公主”的中年女子。这位“德龄公主”最初进入人们的生活视野,是在1911年7月。当时,她以慈禧太后“御前女官”的身份,写了一本英文读物小册子——《清宫二年记》,由此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。

《清宫二年记》的出版,在上海首先引起了时任开浚黄浦局总办之职的辜鸿铭的密切关注。这个以清末怪杰称著于世、既聪明透顶又怪诞成习的小个子老头,一见此书便为之拍手叫好。他按捺不住满心的喜悦之情,当下撰文《评德龄著〈清宫二年记〉》,投寄给在上海的英文报纸《国际评论》予以发表。

正因为有了辜鸿铭的书评,才激发了德龄写作清廷题材作品的兴趣。她以此为开端,先后用英文写了回忆录体作品《清末政局回忆录》、《御苑兰馨记》以及纪实文学作品《瀛台泣血记》、《御香缥缈录》等,总字数达七八十万字。

扑朔迷离的“公主”家世

德龄著《清宫二年记》的经历和初衷,大约是这样的:

1903年春,约有17岁的德龄随父亲裕庚从法返回中国,回到北京,即蒙慈禧召见,与其妹容龄一道在母亲的带领下,进颐和园觐见。随后,因慈禧喜爱这两个活泼、天真、刚从海外归来的少女,便将她俩留在身边,充作“御前女官”,历时两年。次年底,德龄姐妹的父亲裕庚因病到上海就医。1905年3月,裕庚病重,电召她俩赴沪。两年的宫廷生活,也令德龄姐妹看清了宫闱之中冷漠、阴森、险恶的一面。她俩便借机脱离了宫廷。

裕庚去世后,德龄在上海社交界结识美国驻沪领事馆的副领事撒迪厄斯·怀特,旋即热恋并于1907年5月21日结婚。怀特在美领事馆卸职后,仍留驻中国,改充新闻记者,德龄便“应亲友的要求和催促”,写下了她在宫廷内两年生活的所见所闻。这即是她写的《清宫二年记》。

德龄的经历与她用英文写作的特征,给她的生平阅历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,或许是有意夸饰家世以媚俗,或许是中、英文转译过程中因词义含混所带来的失误,早在1927年,其美国友人阿德·柏克斯就曾以《我与德龄公主》为题,撰文向美加州洛杉矶的读者介绍了她的身份,德龄竟默认了这一身份,并将该文附在她的新著《御苑兰馨记》前,一并付梓出版。

1944年11月22日,德龄在加拿大死于车祸,殁年不到60岁。其时,设在重庆的中央通讯社曾为此发过一条电讯,其标题即为“德龄公主撞车身死”。

这就是说,阿德·柏克斯在1927年写《我与德龄公主》所造成的失误,几乎影响了此后对德龄真实身份的认定。其间,秦瘦鸥先生在1946年为其翻译的《瀛台泣血记》撰文《介绍原著者》一文中,还曾对此提出过异议。他说:“其实不但照中国的习惯,已经覆亡的一朝所颁给的种种头衔都得一律作废;便是真要保留她在逊清一朝所得的封号的话,也只应称为郡主”云云。

其实,按清制“郡主”也是皇族宗室之女,只有亲王的女儿,才有可能被封作和硕格格(也就是“郡主”的满语称呼)。倒是早在1911年7月24日最先在上海为《清宫二年记》作序的美国人托马斯·米拉德先生,还曾实事求是地在序言中说明过德龄的父亲裕庚,实乃“在中日战争期间升任为候补四品京堂,后出任驻日本大臣”的实情,只是到了后来,人们以讹传讹,再加上当事人的刻意“作秀”,其真实的情况反倒极少有人提起了。

辜鸿铭的难言之隐及郑孝胥日记

德龄的父亲裕庚既非“满族贵族”,终其一生也不曾晋封为“公爵”。

裕庚生于1838年,系满洲汉军正白旗人。裕庚少有才名,聪颖过人,但命途多舛,蹉跎岁月20余年,其多半时间一直在四品衔的位置上游动,是很不走运的游幕之宾。即使在任职京官期间,他最高也只做到太仆寺少卿等职,仍是官居四品。

辜鸿铭是1885年经湖广总督张之洞的首席幕僚赵风昌的推荐,进入湖广总督衙门为张之洞做“洋文案”的。辜鸿铭在武昌做幕僚的时候,曾一度与德龄的父亲裕庚同衙办事至少有五六年时间,他对裕庚的汉军正白旗出身必定深知底细。可是,直到1928年5月离开人世,面对故人之女德龄那偷天换日,任凭阿德·柏克斯所谓“德龄公主”之滥言流播于世的做法,却又怎么会一改常态、隐忍不发呢?这肯定有他不便明言之处。

辜鸿铭的《评德龄著〈清宫二年记〉》问世,主要目的是要反击濮兰德和白克好司两人对慈禧的攻讦。

1910年,濮兰德和白克好司两人合著的《慈禧外传》出版,在西方世界引起强烈的反响。当《慈禧外传》问世之初,辜鸿铭就曾在外国友人的圈子中,不断给予抨击,但苦于身微位卑,从未见到过慈禧,本身就一直为缺乏第一手资料而苦恼不堪。所以,当他一见到德龄所著《清宫二年记》,便写了一篇书评,旨在通过德龄的亲身经历,来向世人重塑他心中慈禧的美好形象,并借此来攻击濮兰德和白克好司对慈禧的所谓歪曲和误解。

事实上,德龄的身份和家世,在当时的官场中早已不是秘密。与辜鸿铭同时为逊清遗老的郑孝胥,就曾在1895年7月奉命出使日本之时,在日记中颇不留情地写道:“(裕庚)其妻死,纳都下妓鬼子六为妾。鬼子六者,其父西人,流落死于上海,母乃粤妓,携六至都名躁甚,裕取之。鬼子六为能英语,以故名藉甚。”

这文中所谓当时艳帜大张于京都的名妓“鬼子六”,其实就是德龄姊妹的生身母亲。裕庚出任使日特命全权大臣时,郑孝胥正是驻日本神户的领事。他在日记中如此议论裕庚,虽有官场中人私下腹诽上司之嫌,但在事实上断然不敢无中生有,故此言定当不谬。

《世纪》2000年第3期

手机光明网

光明网版权所有

光明日报社概况 | 关于光明网 | 报网动态 | 联系我们 | 法律声明 | 光明网邮箱 | 网站地图

光明网版权所有